两个女人的故事『十四』
从菲奥娜家出来后，凯蒂就直接驱车前往郊外的玛格丽特家。
今天的天气，算不得好，厚厚的阴云乌压压的铺满整个天空，似乎要把这个世界都染成灰色才罢休一样。凯蒂开着车在路上飞快的行驶，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玛格丽特，想要听听她的意见，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，想要得到她的支持，因为那对她来说，很重要。
一脚油门踩到底所带来的飞驰的车速，让凯蒂的心跳急剧加速，她既紧张又兴奋，她能感觉到那沸腾的血液从心脏泵出而后迅速流遍全身，甚至能感觉到凛冽的风穿透车窗从耳畔呼啸而过，放肆地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。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加入飙车一族的行列，而此刻她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有的人会如此痴迷飙车、赛车。速度带来的刺激，只有真正的亲身体验过，才会体会到这其中的美妙的刺激感和紧张感。
平时需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，凯蒂今天只用了一个半小时，当她把车停在玛格丽特家门前的时候，玛格丽特正爬到梯子上，将一串漂亮的小彩灯还有圣诞铃铛挂到门上。凯蒂还坐在车里，努力地平复自己那还未消散的紧张感，她感到全身的汗毛都在竖起，手和腿也都在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。哦，比起方才的兴奋，这可真的不是什么好的感觉。但真正让凯蒂感到焦虑和害怕的是——玛格丽特。倘若她知道了自己这一路是飙着速度过来的，那她今天的耳朵，估计就再也不得安宁了。
她可不是来听她啰嗦的，她来是想让她给自己解答疑惑的！
玛格丽特从梯子上慢慢下来，笑着走过来敲了敲车窗，把坐着车里的凯蒂吓了一跳。她悄悄舒了口气，几秒之后，才把车门打开，下了车。
“到了还不下车，傻坐在里面干什么呢？”玛格丽特拉过她的手，不觉惊道：“手怎么这么冷？”
凯蒂迅速抽回手，然后装作很自然的样子对着掌心呵了一口气，“天真的很冷嘛，你看，好像还快下雪了呢！”她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，只是这话听在玛格丽特耳朵里，却并没有多大的说服力，只不过现下，她并不想揭穿她罢了。
“好像真的要下雪了！”玛格丽特接过她的话，随即也不等她在说什么，便将她拉回了屋里。
一进屋，凯蒂就把自己摔到了那柔软的沙发上，然后蜷起一双长腿，顺手又扯过一旁的薄毯盖在膝盖上，直到这一刻，她才感觉到了真正的踏实和放松。那是一种双脚稳稳地站到地面的踏实感与安全感，与此同时，她再心中暗暗发誓，她这辈子都不要再飙车了，尽管那种紧张刺激真的很过瘾。
她仰着头，靠在沙发背上，闭上眼睛，两只耳朵专注地听着玛格丽特的动静，待玛格丽特走进厨房后，她才抬起头，将目光定格在客厅角落那棵鲜翠的圣诞树上。
那是一棵可爱的圣诞树，上头已经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彩灯，还有小铃铛，当然，还有颜色鲜艳的彩带。那树下堆着一小堆礼物，凯蒂知道，那里面也有一份是属于她的，可是——她挠挠前额，她今日来得匆忙，竟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！更让她感到崩溃的是，她连给菲奥娜的礼物，也都还没有准备！
“玛吉——”她跪着直起身子，双手攀在沙发背上，朝着厨房喊了一声。
她把声音拉得老长，仿佛玛格丽特不回应她，她便不停下来似的。
“你今天是怎么了？”玛格丽特端着两杯热乎乎的奶茶出来，才走到沙发那，凯蒂就急忙接过她手中的奶茶，放在茶几上。
“我需要你！”她将玛格丽特拉到自己身边，然后抱着她的胳膊，也不管她是否已经坐好，便开始将自己的心事，包括自己是如何认识菲奥娜，菲奥娜是什么样的人，自己对她的态度的变化，自己心中的困惑，还有昨晚上的想法以及今早上无意中看到的那则报道等等，噼里啪啦的全都倒了出来。
“玛吉，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，拿不定主意，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，你帮我分析分析，好不好？”她盘着腿坐着，面对着玛格丽特，一双翠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，充满了期待，像个小学生，期待老师帮她答疑解惑。
可是，她越是这般火急火燎的样子，越是衬托出玛格丽特的淡定从容。她不急不慢的喝了口茶，在心中细细的思考、分析着凯蒂说的每一句话。她不由得想到了早些时候，就是凯蒂来家里拿蔬菜时，玛格丽特就从她的言语间看出了些什么来，尤其是她在提到那个人时眼睛里那一闪而过的光芒，这么些年来，玛格丽特还从未见凯蒂有过这样的神情。
只是，她当时也并没有想太多，毕竟她们才刚刚认识，而且只见过一面，她的猜想也只是猜想，不好就盲目的做出什么结论。只是如今看来，她原先的猜想怕是要应验了。
“哎呀玛吉——”凯蒂急了，夺下玛格丽特手中的茶杯，“等会再喝，现在你快帮我分析分析嘛！”
“你啊——”玛格丽特嗔了她一眼，“我怎么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你这么着急？”
“……有吗？”凯蒂眨眨眼，抱着膝盖缩回到沙发上。
“好了，不逗你了。”玛格丽特笑笑，沉默了一会后看着凯蒂的眼睛认真的问她：“你喜欢上她了，是么？”
玛格丽特这般直白，一出口就直逼她的内心，让她不禁打了个机灵，“我……”她有些支支吾吾的，想应却又不敢应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看着这个样子的凯蒂，玛格丽特瞬间有些心疼。凯蒂向来冷淡，也惯于以自我为中心，在自我与感情、事业之间，她是那种会毫不犹豫就选择自我的人。因此，当感情，或者婚姻，或者事业与她内心的追求相悖的时候，她便会遵从自己的内心，果断地做出抉择。但也正是这份冷淡和果敢，给了她潇洒恣意的性格，却也似乎剥夺了她爱的能力，或者说是勇气。她能够勇敢的结束一段不堪的婚姻，勇敢的和过去说再见，但却也不敢再轻易去触碰爱情，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，不敢承认自己的情感，正如她不相信，她这样的人，还会有幸得到爱神的青睐。
“凯蒂，”玛格丽特握住凯蒂的手，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，“我们不能因为一段感情的失败就把自己团团封闭起来，爱是天性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挡，当它来临的时候！”玛格丽特望着凯蒂，那温柔而诚挚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流进凯蒂的心里，渐渐地消融她的困惑，“我知道你喜欢她，爱她，我还知道其实你心里是清楚你的想法，只是你还需要有个人来告诉你，告诉你要大胆的按着自己的心意去做，告诉你应该大胆的去爱，你需要有人和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，给你支撑的力量，这样你就可以勇往直前……凯蒂，顺着自己的心，勇敢的去做你想做的事，勇敢的去爱。”
玛格丽特的每一句话，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印在凯蒂的心里，一直以来，她就像是她的另一面，冷静而又理智，不管遇到什么问题，她总能看透她的内心，然后给她最贴切最合适的建议，她始终是她最坚强的后盾，关心她，包容她。
“玛吉——”她抱住玛格丽特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，说谢谢，太单薄，又太见外，只有这一个拥抱，才能真正的表达她的情感。
“对了——”她忽然想到了那则报道，“你有没有听说过‘耶和华见证人’那个案子，就是那个叫亚当的男孩。”
“哦，当然！”玛格丽特想都没怎么想便回答了她，这个案子，因为亚当最终的离去，而在坊间流传甚广，“那个男孩最终还是选择了死亡，就在去年的圣诞夜。我记得当时好像还有媒体报道了这件事，不过具体内容我就不清楚了。”
“我看到那则报道了。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案子，”凯蒂沉默了一会，“她审理这件案子的时候，专门休庭去医院探望了那个男孩。”
“嗯，是有这么一回事。”凯蒂的话，勾起了玛格丽特的回忆，“很多人都说在那场审判里，她感情用事了。的确，如果从冰冷的法律角度上来看的话，她这么做，的确是有些不合常理，那个男孩当时是17岁，尚未成年，她完全可以依照《儿童法案》，直接判医院可以对男孩进行输血，但是她没有这么做。不过，我似乎能够理解她这么做的原因，但我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，或许是女人对女人的感觉吧。”
“报道里说，她颠覆了男孩的信仰，带他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，但却任由他在那个全新的世界里迷失，就连男孩最后的死亡，也是由她间接造成的！”说道这儿时，一阵一阵的钝痛感从凯蒂心底蔓延开来，“男孩的死对她打击一定不小，她是那样敏感的人，一定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，尽管那其实并不是她造成的。”
“舆论就是这样，而大多数人都是盲目的跟风，并不会对此有过多的思考和理性的判断。”玛格丽特有些无奈，看着凯蒂似乎有些沉浸其中，便转移了话题，问她：“怎么，才刚刚喜欢上人家，就开始心疼了？我们俩认识这么久，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我呢？”
“你有什么好让人心疼的哦！”凯蒂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，“你有艾雷克心疼你就够了！”
“我才不稀罕呢！”玛格丽特嘴上这么说，面上却不由得微微泛起了红晕。
“可是——”亚当的事情告一段落了，凯蒂却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，“可是，我总感觉她还爱着杰克，就是她前夫。我总觉得她还放不下那段感情。”
“二十几年的感情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。”玛格丽特叹了口气，继而又问道：“那如果她真的和前夫复合，你会怎么样？”
这个问题，在此刻提出，实在是有些残忍，但却又再合时宜不过。凯蒂沉默了许久，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回答：“我会很难过，但也为她开心，我会尊重她的选择——我们还会是很亲密的朋友——”她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如往常般自然洒脱，但她很快便又泄了气：“好吧，我想，我会离开，但我真的会真心的祝福她——”
“傻瓜！”玛格丽特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脸，“就算她还爱着她前夫，就算到最后你们这段感情没有结果，那又怎样呢？你也不必为此而感到难过，毕竟你爱过，那个过程、那个回忆是甜蜜的，是温暖的，也是永久的。还有，最重要的是你的祝福会永远跟随她，而我知道，只要她幸福，你也会觉得幸福的，对么？”
一番话让凯蒂豁然开朗，她再次抱住玛格丽特，一时间又是激动又是感动。
“好啦，问题解决了！”玛格丽特拍拍她的后背笑着说，“现在，我们来看看你的圣诞礼物！”说着便起身，走到那圣诞树下，在那堆礼物盒里拿出给凯蒂准备的那份递给她：“打开看看！”
凯蒂笑着接过礼物并迅速拆开，“哇！鲍伊的专辑！还是限量版的！”凯蒂两眼放光，搂过玛格丽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，可是转瞬她又有些懊丧：“可我什么礼物都没给你准备哎——”
“那就先记账上！反正你跑不掉，总要慢慢还！”玛格丽特笑笑，“哦，对了，除了这个，艾雷克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哦！”
“又是圣诞树吧！”凯蒂一脸的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，因为每年的圣诞节，艾雷克给她准备的，都是他亲手选的圣诞树，而且，刚才进门的时候，她已经在院子里看到了那棵已经打包好的小圣诞树了。“对了，他人呢？我怎么没看到他？”凯蒂问道。
“他啊，一大早的就去砍了两棵圣诞树回来，刚回来不久，就又跟邻居出去了，说是再去帮附近的孤儿院弄几棵大点的圣诞树什么的。”
“他倒是热心，就是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太不够意思了！”凯蒂虽说很感激他为自己准备了圣诞树，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他。
“他知道你要来，所以才放心去的。”玛格丽特替他解释。
“嘻嘻，我开玩笑的！”凯蒂笑笑，说着看了看表，道：“可是玛吉，我想我也要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了！”
“我知道留不住你！只是——”玛格丽特看着凯蒂，眸间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，“下次你再敢开快车，我就真的不理你了！”
“你……我……”凯蒂一时间有些慌，“你说什么呢，我，我怎么可能开快车？”
“不然你紧张什么？手那么冷，还说是天气冷，你当我不知道车里有暖气吗？”玛格丽特白了她一眼。
“你都知道啦？”凯蒂小声嘟囔着，随即又笑嘻嘻地抱着玛格丽特的胳膊向她保证：“我以后再也不敢了，我发誓！”
……
别了玛格丽特，凯蒂又踏上了回城的路，时间还算早，她回到城里还能去商场选好礼物，在赶在菲奥娜动身去参加晚宴之前去看看她，这是她给她准备的惊喜，她一早就想好了。
评论(2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