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女人的故事『七』
说实话，凯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这条空旷而又孤独的公路上行驶了多久了，只觉得这条路，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似的，而她就这样，一直在路上，不停地向前。
雨一直下，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，四周早已被夜色吞没，黑压压的一片，连带着哗哗的雨声，将世间所有的颜色和声音都掩盖住了。凯蒂看不见周遭的景物，甚至连个车影都没看见，不过她并不为此感到压抑和沉闷，她只是觉得有一点点的孤独。孤独是她的常态，从前是，现在也是，将来——或许也是，又或许不是，她不知道。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副驾驶，心里忽然想着在这样的雨夜，要是有人坐在她的副驾驶上，和她说说话，或者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，那于她来说，或许也不失为是一种能驱散孤独的恬淡的浪漫。
“想和人家交朋友那就和人家说啊！”“有个人离你近些也好。”“下次，记得问人家名字。”玛格丽特的话在这儿档口回响在她耳边，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潜意识在作祟，总之，在凯蒂设想着副驾驶上的人的时候，她——那个玛格丽特口中的“人家”，很自然地就出现在了凯蒂的脑海中。
她当然知道玛格丽特话里的意思，只是，她自己都还尚不能确定自己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，毕竟，她们也才相处了两个多小时，她们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！她对她有好感，说白了只是第一印象很好而已，更何况，她有好印象就一定代表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吗？说不定人家只是一时好奇而已，等那份好奇心已过，她们之间，又成了平行的两条线，永远都不会有交集。
想到这儿，凯蒂有些失落，不过她很快就将这份失落给压了下去，她向来就不是那种特别多愁善感的人。而现下，她也早已过了那个会为了一份感情而冲动的年纪，况且，她深知，冲动所带来的后果，因此，再没有真真正正地了解自己的内心之前，她断不会有什么贸然的举动。她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，而让事情变得朝着她意愿的反方向发展，很珍惜她心中的这份情感，尽管它在她心中才刚刚萌芽，又或者连萌芽都还不算，但这并不妨碍她去珍惜。她当然也很重视自己对她的印象，因此才会这般倍加小心。
“我这到底是怎么了？”凯蒂有些烦闷地吹了口气，她撩了撩散落在前额的头发，好让它们能够乖乖地别在脑袋上，“凯蒂！这可一点都不像你！”她看了看后视镜，对着镜中的自己吐槽了一下，而后又笑了笑，再望向前方时，那被雨水打湿的城市那灿烂绚丽的霓虹，此刻呈现出一番别样的绮丽，隐隐约约出现在了眼前……
在送走了马克·伯纳后，菲奥娜回到厨房，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，她握着酒杯，站在壁橱前，她在想要不要往这酒里加些什么？她向来很少喝纯的白兰地，因为第二天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，而所有的事情，都不容许她出现任何的差错。可是这次，她犹豫了，犹豫后最终的结果是，她没有往酒里加冰块，也没有加水。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，杯中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在轻轻晃动着，在灯光的作用下，呈现出柔和的令人迷醉的光泽。
雨还在下呢，屋子里静悄悄的，除了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之外，剩下的，便是这不知何时才会休止的风雨声。菲奥娜拿着酒杯，光着脚，走到窗前，雨水打湿了玻璃，又放大了窗外那些斑斓的灯光，她看不清窗外的景色，而那沾了水汽的灯光，却全都落入了她深邃而又带着倦意的眼中。
楼下响起了汽车发动的声音，这样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晚里显得格外的刺耳，菲奥娜身子轻轻一颤，她想起了那个夜晚，杰克和她摊牌的那个夜晚，她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，静静地看着他将车子开走，开出了她的视线，同时也开出了她的心。菲奥娜痛苦地闭上眼睛，同时仰头，将手中的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，而后她离开窗前，将杯子随手仍在了茶几上，穿上鞋，扯过挂在衣架上的外套，拿着伞出了门。
可是，去哪里呢？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，菲奥娜都不知道该去哪里。去哪里都好，总比留在这里，被那些早该尘封的回忆侵蚀的好。她机械地下了楼，又机械地走进雨里，雨水再次打在她的伞面上，只不过这次，她似乎无心在听了。
雨夜的街道，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匆忙前行，大概是下了晚班的人急着回家和家人团聚吧。只有她是个例外，只有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，倘若那个地方还能叫做家的话。
凯蒂一路将车子开到了店门口，其实，她不是没想过要把车直接开回家，然而最终还是鬼使神差般的，把车开到了这里，停车的时候，她长舒了口气，等自己稍稍冷静了些，才拿起手机给玛格丽特回了个电话，挂掉电话的时候，她顺带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——十点半。
“天啊，竟这么晚了！”说这话的时候，凯蒂还是悄悄抱着点希望不自觉地向四周望了望，只是她的希望还是落了空——路上行人稀少，她一眼就能望个遍。她叹了口气，为着心中那个小小的失落，不过想想，又觉得这很正常。她在心中暗暗地笑了笑自己，转瞬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正事上——现下，她可是还有一箱子新鲜可爱的蔬菜要处理呢。因此，在小小的失落之后，凯蒂还是很快便恢复了常态。她在车里坐了几分钟，之后，她扣好了大衣的扣子，将手机塞进包里，又将包斜挂在肩上，而后下了车，冒着雨去开后备箱。
“嘶——”车门打开的那一刹那，凯蒂还是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，尽管她此刻可谓是全副武装了，但依旧还是抵不过这冬雨的侵袭。冰冷的雨水不带一丝情感的啪嗒啪嗒地往她身上落，又顺着她的短发滴入她的脖颈间，凯蒂不由得缩了缩脖子，同时将大衣的领子立起，希望这样能够挡住些许雨水。她迅速关了车门，小跑着到后面，打开后备箱，将那一箱子蔬菜抱了出来。正当她将箱子放在地上，准备起身，关上后备箱的门时，她忽然听得从头顶上方，传来了雨落在伞面上的声音，那原本落在她身上的雨水，被这突然出现的伞给阻隔开了，而那大开着的后备箱的门，也被另一只手给关上了。
凯蒂猛地转过身来，在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后，她有些懵，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，只一双清澈的眸子在闪烁着，这个中有惊讶，有惊喜，有激动，当然，还有一些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愫。
“这么大的雨，我可不想就这样一直站在这里——”最后，还是菲奥娜先开了口。她一个人撑着伞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，像一个孤独的游魂那般漫无目的地游荡，不知不觉的便荡到了这里。
“哦！”听了菲奥娜的话，凯蒂仿佛如梦初醒，她笑笑，有些抱歉道：“对不起，我，我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时候遇见你——”她有些激动，也有些不好意思，毕竟现在的自己，那模样肯定是狼狈极了，“我们先进屋吧……”
一进屋，凯蒂便示意菲奥娜自便，而后将那箱蔬菜抱进了厨房，又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后，才又出来。这期间，菲奥娜倒是什么也没做，只是静静地坐在她昨晚上坐过的那张凳子上。她仔细地看了看四周，发现这里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变化，连这椅子摆放的角度，都还和昨晚的一样，想来她今日并没有开门，可是她这会儿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店里，这么冷的天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等明天再做？还有，她是开车回来的，看那样子，似乎是去进货？可是，这样一家小店，有什么货能让她这般上心？菲奥娜兀自猜想着，她实在是猜不透她，而更令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是，昨晚上的她，明明那般优雅从容，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分心着急一般，可是今日的她，竟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俏皮，还有几分迷糊。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呢？又或者，两个都是真的她！
“这天可真冷啊！”凯蒂的话，打断了菲奥娜的思绪，待她回过神来时，她已经和昨晚一样，坐到了她跟前。
“是啊！真的很冷。”菲奥娜的眼神，有些躲闪，最后落到了自己交叉着的手上。她不想让她看出自己内心的那些活动，尽管她觉得她自己掩藏得很好。
“你——”凯蒂将两只胳膊肘撑在桌子上，身子稍稍往前倾了些，“你今晚能帮我个忙么？”她声音有些轻，似乎还带着一丝祈求。
“嗯？”菲奥娜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，她抬眼，望向她的眼睛，她在她那翠色而莹润的眸子里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，“好！”她想都没怎么想，就答应她了。
凯蒂笑笑：“你怎么都不问我是什么事你就答应了？”
“我想，你总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我刚刚帮你撑伞的事吧！”菲奥娜抬眼，眸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俏皮。
凯蒂一听，倒是忍不住笑了，过了一会儿，她才又轻轻道：“陪我吃个饭吧！”
“嗯？”
“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！”她这句话有意思，虽然听上去可能会让人误会，但她还是没多想便把它说了出来。
“……好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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